柳春煙說道：“丁探長，我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，這次為了我們的事您再三登門，實在是有勞丁探長了，我和小青對此感激不盡，那我們今天就不硬留丁探長和您那位小兄弟吃飯了，改天我們備份薄禮，登門答謝。”

丁木春意識到柳春煙想多了，便笑了笑，說道：“我都說不用客氣了，你們就不必拘禮了。也不要想多了，我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。兩位姑娘在雲來鎮可是小有名氣的唱書人，這次也是出於珍惜自己的名聲，才一時糊塗做了點錯事，只要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就行了。人生的路還長著，要相信‘頭上三尺有神靈，善有善報，惡有惡報’。陳良玉這樣的人，自然收拾對付他的人。”

丁木春走後，柳春煙和柳小青關起門來又細細碎碎說了會兒話。

對於丁木春送來的兩幅畫，兩人的意見倒是一致的，叫來管家，搬出個碳盆把畫燒掉了。

柳小青對柳春煙說道：“姐姐，我們以前守身如玉，不攀龍附鳳，結果呢？連陳良玉這樣的不入流的畫家也敢欺負我們！姐姐，我在想：我們是不是該尋個靠山了？”

柳春煙知道柳小青話裏的意思，前來捧場的達官貴人、財主軍閥中，的確有人提出要收她們作偏房，但柳春煙始終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掙夠贖身錢，重獲得自由，可現在，感覺越來越渺茫了。

並且，她們維持自己清白的聲譽和身子，也越來越難，不依附權貴和財主，僅靠自己的能力，別說重獲自由，連想擺脫“幹媽”的擺布都成問題。

最近，有一個上了年紀，但身居要職的官員，來“望月樓”聽戲文，有點迷上了柳春煙和柳小青二位姑娘，托了“幹媽”來說，要一次收她倆進府為妾，雖然身份是妾，但管她們吃喝用度，讓她們不用再拋頭露面，安居府中享榮華富貴。

柳春煙沒有動心，但柳小青似乎開始動搖了。

柳春煙對柳小青說道：“妹妹，我們雖身份卑微，可這麽多年也都咬牙堅持下來，寧做山中百靈鳥，不做籠中金絲雀。你別急，就算要找個男人傍身，也該找個年齡相當，真正懂我們、愛我們的男子……那些個油頭粉面的浪子，腆肚猥瑣的老男人，我是寧死也不嫁的！”

柳小青有些慚愧地說道：“姐姐，請原諒我！是妹妹一時心急，亂了方寸。你說的對，現在那些男人，雖然嘴上說得好聽，說什麽因為愛才惜才，同情我們的身世，可最終也只是想把我們當作私人物品占為己有。還好意思說收了我們姐妹做偏房？哪怕是正室，咱也不稀罕！”

柳春煙摟住柳小青的肩膀，說道：“是啊，妹妹，我想好了，大不了我們窮困一身，孤獨到老，也不要給臭男人們當‘籠中雀’！”

柳小青點點頭，兩人相對無語，從眼睛裏，靜靜地流下了兩行淚來。

丁木春把畫交給被畫人後，仿佛完成了一樁心事。

下午，他在警察局呆著也覺得有點悶氣，想著得把這結果告訴一下錢九斤、錢三斤，還有沈畫眉，畢竟畫眉和錢三斤為這樁案子也出了力，現在案子看上去是不了了之了，但這背後的隱情，丁木春還是希望知會一下這幾個好朋友。

丁木春帶上陶樂天去錢家的中藥鋪找錢九斤。

果然，不出丁木春所料，錢九斤正在中藥鋪裏百無聊賴地盯著手上的《本草綱目》發呆。

見到丁木春來了，錢九斤這才想睡醒了似的，來了精神，忙招呼他們去後堂坐下喝茶聊天。

丁木春笑著問錢九斤：“九斤哥，你《本草綱目》背得怎麽樣了？”

錢九斤知道他這是在揶揄自己，苦笑了一下，說道：“看來看去，就還是那幾頁，唉，我真的不適合當中藥鋪的老板！”

陶樂天聽了忍不住笑起來：“九斤哥，你知足吧！這世上，還能找到比你更幸福的老板嗎？守店的時候身邊還有美人陪！”

說完，陶樂天環顧四周，沒看到錢三斤和沈畫眉，便問錢九斤道：“咦，大嫂和三斤妹妹上哪裏去了？”

丁木春拍了陶樂天的頭一下：“九斤哥還沒成親呢，你倒是改口改得挺快！”

錢九斤聽了臉上露出笑容，說道：“畫眉和三斤去綢布莊了，我娘叫她們再添置兩身夏衣。”

丁木春笑著說：“九斤哥，你決定好了嗎？幾時成親？”

提到這個話題，錢九斤略微有點靦腆：“我娘已經在幫我們張羅了，具體時間還沒定，可能要等我妹妹過完成人禮再說……”

丁木春問：“三斤妹妹幾時行笄禮？”

他問這話是考慮要送份什麽樣的禮物才好。

錢九斤說道：“本來呢，雲來鎮上的姑娘都在十五歲行笄禮，我妹妹因為從小身體弱，我爺爺便同我娘、我爹說，索性在我家，推遲點幫我妹妹過成人禮，所以，等她18歲生日時，把行笄禮一並做了，到時候也會宴請三五好友來家裏吃個飯，樂呵、樂呵。”

丁木春說道：“那算我一個吧！我來雲來鎮時間不長，結交的朋友不多，九斤哥和三斤妹妹，還有畫眉小姐，你們都是我的朋友，你們有什麽活動，都叫上我吧！”

“當然！不光我妹妹的成人禮會給你發請帖，到時候我和畫眉成親，你帶上樂天也來喝喜酒吧！”

陶樂天突然冒了一句話出來：“九斤哥，這麽說，三斤妹妹過完成年禮後，馬上就得幫她找婆家嫁人了吧？”

丁木春聽他這麽問，就轉頭看向錢九斤。

錢九斤笑道：“是啊，過完成年禮就得幫她物色好人家了，時間過得真快啊，感覺三斤不久前還這麽點大……”錢九斤用手比了一下高矮。

陶樂天看了丁木春一眼，對錢九斤說道：“三斤妹妹想嫁什麽樣的人家呢？你爹娘可有幫她選好人家？”

丁木春瞪了陶樂天一眼：“嗳，樂天！你問這些幹啥？”

錢九斤笑笑說：“不礙事，樂天是好奇吧，我也好奇，不曉得我妹妹會嫁給什麽樣的人家？我爹娘也還沒說起過，大概我娘也十分不舍得把我妹妹嫁出去，所以，才會同意我爺爺的建議，把三斤的笄禮推遲三年。”

丁木春見錢九斤臉上露出一絲傷感的神情，知道他也不舍得妹妹出嫁。

丁木春便安慰他道：“‘男大當婚，女大當嫁’，九斤哥，你不用擔心，錢家在雲來鎮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，三斤妹妹聰慧伶俐，乖巧孝順，一定能找到一個好婆家的！”

“那當然！”錢九斤轉憂為喜，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：“早兩年，都已經有媒婆主動上門來說媒了，也是我爹娘不舍得她這麽早出嫁，找借口給擋了回去。估計這次我妹妹成年禮後，這些媒婆肯定會聞風而動的，哈哈哈……只怕我妹妹到時候挑花眼，不曉得要嫁誰好了！”

“哥哥！你在背後說我壞話嗎？”錢三斤不知什麽時候突然跳到錢九斤身後，使勁捶了他後背一下。

錢九斤和丁木春回頭，看到錢三斤臉都脹紅了，她一定聽到了哥哥對她的議論。

沈畫眉則站在一邊，見他們兄妹打鬧，也不管，只偷著樂。

錢九斤一臉憨笑，辯解道：“沒有，沒有，我哪敢說你壞話呢？正好丁探長問起你什麽時候辦成人禮，我才多說了兩句。”

錢三斤聽了哥哥這麽說，心裏有點納悶：這位錢探長，為啥這麽關心我幾時成年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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